韓以飛其實不大喜歡“鬧別扭”這種說法，總覺得像是用來形容小孩子的，但是一時半會又想不到更好的詞，幹脆閉嘴不回答了。

周雪俐見他不出聲，幹脆轉過身去，把他手中的吹風機搶過來，關掉，放到一邊，“我在跟你說話呢，聽見了嗎？”

“聽見了。”韓以飛說著伸出手去，想拿回吹風機，但周雪俐又把吹風機移走了，他只好放棄，“剛剛不是都說完了嗎？”

“韓以飛。”周雪俐嘆了口氣，“看我。”

“好，看你。”韓以飛目光落到周雪俐臉上，眉眼微彎，“小雪真好看。”

周雪俐耳根瞬間就有點熱了，說：“你能不能正經點。”

“能。”韓以飛笑道，“我一直都挺認真的。”

周雪俐輕輕笑了笑，拉過他的手，柔聲道：“以飛，你覺得我跟你算是什麽關系？”

“夫妻。”韓以飛想也沒想便答了，“我們拜過天地，拜過父母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。”

“那是上輩子的事了，再說我這輩子也有父母啊。”周雪俐說完就看韓以飛神色暗下來，忍不住笑了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，“但是這些其實都是虛的，重要的是我們自己怎麽想，對不對？”

韓以飛垂著眸子，輕輕點頭，問道：“那你是怎麽想的？”

“我覺得……”周雪俐說著特地頓了頓，仔細觀察著韓以飛的表情，看他越發失落的樣子，捂著嘴笑得像只偷吃的小老鼠，“我覺得也是。”

韓以飛眼睛這才重新亮起來，捏了一下周雪俐的臉：“鬧。”

周雪俐笑道：“那我問你，夫妻之間，是不是應該坦誠相待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你老實告訴我，今天怎麽鬧了一天別扭了？”

韓以飛沒想到事情繞著繞著居然又繞回來，楞了一下後才露出無辜的表情，說：“真沒有。”

“還說沒有。”周雪俐一指韓以飛，“那你是不把我當你老婆了？”

“小雪……”韓以飛嘆了口氣，猶豫了一下，張開手朝周雪俐伸出去，“真的想聽？”

周雪俐見狀非常識趣地坐了過去，背靠在他胸口，放軟了聲音：“你說。”

“我只是覺得有點不自在。”韓以飛撚起周雪俐一撮頭發，在指尖輕輕揉搓，輕聲道，“本來應該是我照顧你的，現在反而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，真的很差勁。”

“就這啊？”周雪俐無奈地搖搖頭，拉過他的手在手裏把玩，韓以飛手上沒什麽繭子，指節修長好看，一看就知道是不怎麽幹活的人，“你情況特殊嘛，這有什麽呢。”

“我明白……”韓以飛道，“只是心裏還是……過不去。”

“你就是死心眼，多少年了還是這樣。”周雪俐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韓以飛的手指，“一邊說我們是夫妻，一邊又跟我計較那麽多。”

“小雪……”

“而且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，你也可以跟我說啊其實。”周雪俐道，“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，你悶在心裏誰知道你是怎麽想的。”

“我要怎麽跟你說？”韓以飛笑道，“你是為了我，我總不能為了端著沒必要的自尊拂你好意吧？”

“你誤會了好不好，今天買東西是肯定要的，你不願意也要，這些都是必須的。”周雪俐道，“我的意思是，你要是覺得心裏不舒服，可以跟我說，讓我好好開導開導你，憋在心裏會憋出毛病不說，連帶著我也覺得不舒服……”

韓以飛聞言樂了，微微垂著眸子側過頭看她，說：“那你現在知道了，要怎麽開導我？”

“這還不簡單，你是不是覺得花我錢心裏不舒服了？”

“嗯，然後呢？”

“那你就當我是在投資好了。”周雪俐轉過身，笑瞇瞇地看著韓以飛，“你看我全給你記在賬上，你呢，就好好努力，賺夠了再來還我，好不好？”

“你倒是想得挺周到。”

“那是。”周雪俐微微揚起下巴，“我還要跟你收利息的，先說好，我這裏利息可是很高的，而且買都買了，你也拒絕不了了。”

“強買強賣。”韓以飛輕笑一聲，低頭在周雪俐發上落了個吻，聲音輕了許多，“沒想到還要你來顧慮我的心情，我是真是……有夠沒出息。”

“別亂想了……”周雪俐捏了一下發燒的耳朵，稍降一點溫度後才繼續說道，“工作的事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的，你這麽聰明，可以學的嘛，反正有手有腳的，還擔心餓死嗎。”

“這麽看得起我？我現在可是連曬太陽都不行。”

“你都說了是現在了嘛。”周雪俐抿著嘴，想了想，“我記得你是讀過書的對吧？”

“對。”

“讀到高中？”

“大學。”

“哪所大學？省內的？”

“不是。”韓以飛道，“外地的，N大，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叫這個名字。”

周雪俐：“……？”

“怎麽了？”韓以飛看周雪俐表情都僵了，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，“我們學校有問題？”

“沒……”周雪俐忽然發現無論是她還是韓以飛的擔心好像都是多餘的，N大在國內是名列前茅的大學，醫科更是數一數二的，當初她父母就是想讓她考，不過成績出來後差了一截，她也沒去成，不然估計還是韓以飛的學妹，“我覺得我現在對你更有信心了。”

韓以飛聞言笑了，又低頭親了親她。

“那你家人呢？”周雪俐問道，“你這麽好的學歷，就跑到山上去，你父母難道沒說你嗎？”

“怎麽沒有。”韓以飛道，“我爸很生氣的，我媽是覺得我開心就行，不過……她要是知道我會是這麽個下場，應該也會反對的……”

他說著聲音忽然就低了很多，一下低到周雪俐心坎裏，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，小聲跟他道歉。

“是我自願的，你道什麽歉。”韓以飛一只手輕揉周雪俐的頭發，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收緊了一點抱住她，“我現在也沒臉見他們了，還不如就當我死了……”

“那也不一定。”周雪俐放開韓以飛，身子往後退了一點，看著他的眼睛，“你畢竟是他們的兒子，活著……總比死了好……”

“你覺得我應該見他們嗎？”

周雪俐聞言搖頭：“我也不知道，這是你要想的事，不應該我來說。”

“就當參考一下意見。”

周雪俐想了想，點點頭：“如果是我的話我應該會見，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，要是我死了，他們一定很傷心。不管多少年，我應該還是會見他們，起碼不要讓他們再記掛了，或者說……百年之後……起碼沒什麽遺憾。”

“嗯。”韓以飛輕聲應道，“我考慮一下。”

“還有……”周雪俐本想說一下讓他考慮一下後果的事，末了又覺得自己一副勸他去的態度，現在又這麽說似乎也不大好，一下陷入了猶豫。

韓以飛看她這樣，笑道：“我知道，這麽多年過去了，很多東西是不一樣了。”

聽他這麽說周雪俐松了口氣：“你明白就好。”

韓以飛聞言點點頭，抱著周雪俐的手收緊了一點，讓她靠在自己肩上，小聲道：“謝謝。”

周雪俐微微彎起嘴角，“跟我客氣什麽。”

晚上的時候韓以飛還是跟之前一樣坐在書桌上看書，周雪俐也睡不著，就抱著被子在旁邊跟他聊天，說的也都是一些瑣事。

後來說累了，但不想睡，強打著精神開始說胡話，韓以飛也陪著，直到她睡著了才過去幫她蓋好被子。

周雪俐本來也不是什麽早起的主，不用上班睡到中午是常態，而且還處於沒習慣家裏多個人的事，洗漱完出去看到黑暗的客廳中間站著個人時嚇得直接叫了出來，等定睛看清楚是韓以飛才松了口氣。

“醒了？”韓以飛態度倒是沒什麽變化，走到跟前摸了摸她的頭，“今天也出去吃？”

“不了，今天叫外賣。”周雪俐伸了個懶腰，拿著手機走到客廳的時候才察覺哪裏不大一樣了，目光掃了一圈後有點驚訝，“你還打掃了啊？”

“反正也沒事做。”韓以飛道，“你今天是要呆在家嗎？”

“是啊。”周雪俐道，“等齊靈回來再說，不敢亂跑了。”

“她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
“沒意外的話應該就今天了吧。”周雪俐道，“她昨晚說要解決巫雪梅，剩下的有別人接手了，所以應該能回來了。”

“會覺得……不開心嗎？”

“巫雪梅的事？不會，她活該。”周雪俐目光落到手機屏幕上，上面是常齊靈早上發的消息，全都是三十秒的語音，講了很多東西，她大致聽了一下，全都是這段時間巫雪梅做的事，聽完後她甚至有點發毛，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兩人一起長大，巫雪梅最後會走上一條這麽殘忍的路。

“她是你姐姐。”

“那也是上輩子的事了。”

“那我呢？”

周雪俐楞了楞，看韓以飛笑瞇瞇的，確定他是在開玩笑後才松口氣，笑道：“你認了我就認，不過巫雪梅那麽討厭我，應該也不想認我這個妹妹了。”

韓以飛聞言沒再說這件事，而是問道：“不是說要叫外賣？”

“啊對。”周雪俐退出界面，點開外賣界面，“你想吃什麽？”

韓以飛搖頭：“都說了，我不用吃東西。”

周雪俐還是堅持：“先習慣做人吧，想吃什麽？”

最後還是韓以飛先敗下陣來，說：“……你決定就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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